甲乙两座禅寺,都由禅师住持。两寺禅师经常训练门徒的禅锋机语,两寺每日均各指派他们寺中的沙弥前往市场买菜。
甲乙两寺的沙弥,有一天在路上相遇,甲寺沙弥问乙寺沙弥道:
“请问你到哪里里去?”
乙寺沙弥回答道:
“风吹到哪里里,我就到哪里里去!”
甲寺沙弥想不到乙寺沙弥这么回答,一时不知怎么说下去才好,归告甲寺禅师,师责备道:“傻瓜!你可再问,假如没有风时,你要到哪里里去呢?”
甲寺沙弥记着师父指示,第二日途中相遇,甲寺沙弥胸有成竹地问乙寺沙弥道:
“喂!你今日到哪里里去?”
乙寺沙弥非常从容地答道:
“腿要走到哪里里去,我就到哪里里去!”
甲寺沙弥因答案出乎意外,一时语塞,归告甲寺禅师,师更责备道:“你真傻,你可继续问,假使腿子不走时,你要到哪里儿去呢?”
甲寺沙弥用心记住师父的指示,又一日,途中再度相遇,甲寺沙弥问乙寺沙弥道:
“喂!你今天要到哪里里去?”
乙寺沙弥用手往前面一指,回答道:
“我到市场买菜去!”
乙寺沙弥揭出底牌,甲寺沙弥不知话语如何为继。
从甲乙两寺的沙弥可以看出禅的风姿,甲寺沙弥虽然善良有礼,但缺少禅的机辩,反观乙寺沙弥随口说来,话既幽默有趣,言又禅味风生。所以禅不能拘泥执着,禅慧思捷智,在任何时间,任何地方,信手拈来,总会皆成妙谛。
本来,甲乙两沙弥皆到市场买菜,甲寺沙弥的寒暄,乙寺沙弥的妙语,先答风吹,再答脚走,最后三答才点出目的,这就是所谓从禅心中流露出的禅机妙用了。
无德禅师收了不少青年学僧,大家慕名而来跟他学禅,禅师叫大家把所有一切都不准带进山门。在禅堂里,他要学僧“色身交予常住,性命付给龙天”,但学僧有的好吃懒做,讨厌工作;有的贪图享受,攀缘俗事。无德禅师不得已,说了下面一段故事:
有一个人死后,神识来到一个地方,当他进门的时候,司阍对他说:
“你喜欢吃吗?这里有的是东西任你吃。你喜欢睡吗?这里睡多久也没有人打扰。你喜欢玩吗?这里有各种娱乐由你选择。你讨厌工作吗?这里保证没有事可做,更没有人管你。”
于是此人高高兴兴地留下来。吃完就睡,睡够就玩,边玩边吃,三个月来下来,他渐渐觉得有点不是滋味,于是跑去见司阍。并求道:
“这种日子过久了,并不见得好,因玩得太多,我已提不起什么兴趣;吃得太饱,使我不断发胖;睡得太久,头脑变得迟钝;您能不能给我一份工作?”
司阍:“对不起!这里没有工作。”
又过了三个月,这人实在忍不住了,又向司阍道:
“这种日子我实在受不了了,如果你再不给我工作,我宁愿下地狱!”
司阍:“你以为这里是天堂吗?这里本来就是地狱啊!它使你没有理想,没有创造,没有前途,渐渐腐化,这种心灵的煎熬,要比上刀山下油锅的皮肉之苦,更来得叫人受不了啊!”
禅,不是闭眼打坐,闭眼打坐只是进入禅的方法之一,真正的禅是什么?搬柴运水是禅,腰石桩米是禅,犁田锄草是禅,早耕晚课是禅。其它还有忍耐慈悲是禅,劳苦牺牲是禅,方便灵巧是禅,棒喝教化是禅,无禅是地狱,有禅才是天堂极乐。
有一位青年脾气非常暴躁、易怒,并且喜欢与人打架,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欢他。有一天无意中游荡到大德寺,碰巧听到一休禅师正在说法,听完后发愿痛改前非,就对禅师说:“师父!我以后再也不跟人家打架口角,免得人见人厌,就算是受人唾面,也只有忍耐地拭去,默默地承受!”
一休禅师说:“嗳!何必呢,就让唾涎自乾吧,不要去拂拭!”
“那怎么可能?为什么要这样忍受?”
“这没有什么能不能忍受的,你就把它当作是蚊虫之类停在脸上,不值得与牠打架或者骂牠,虽受吐沫,但并不是什么侮辱,微笑地接受吧!”一休说。
“如果对方不是吐沫,而是用拳头打过来时,那怎么办?”
“一样呀!不要太在意!这只不过一拳而已。”
青年听了,认为一休说的,太岂有此理,终于忍耐不住,忽然举起拳头,向一休禅师的头上打去,并问:“和尚!现在怎么样?”禅师非常关切地说:“我的头硬得像石头,没什么感觉,倒是你的手大概打痛了吧!”
青年哑然,无话可说。
世间上无论什么事,说很容易,做很困难,说不发脾气,但境界一来,自我就不能把持。禅者曰:“说时似悟,对境生迷。”就是这种写照。
玄沙师备禅师开示大众说道:“诸方长老大德,常以弘法利生为家业,如果说法的时候碰到盲、聋、哑这三种人,要怎么去接引他们呢?你们应想到对盲、聋、哑三种人怎么好说禅呢?假如对盲者振揵槌、竖拂尘,他又看不见;对聋者说任何妙法,他又听不见;对哑者问话,他又不会言表,如何印可?如果没有方法接引此三种残障人士,则佛法就会被认为不灵验。”
大家都不知如何回答,有一个学人,就将上面玄沙禅师的开示,特地向云门禅师请益。
云门禅师听后,即刻道:“你既请问佛法,即应礼拜!”学人依命礼拜,拜起时,云门就用拄杖向他打去,学人猛然后退。
云门说:“汝不是盲者!”
复大叫:“向我前面来!”
学人依言前行。
云门曰:“汝不是聋者!”
云门停了一会道:“会吗?”
学人答曰:“不会!”
云门曰:“你不是哑者!”
学人听后当下有省。
吾人本来不聋、不盲、不哑,但心地不明,终于成为盲聋哑者,今日若能多几位云门禅师,方便揭开学人心地,朗朗乾坤,不就是在当下吗?
坦山禅师和云升禅师,同师学道参禅,但两人性格迥异,师兄坦山放浪不拘小节,甚至烟酒不戒,为人所耻,而师弟云升为人庄重,不苟言笑,弘法利生,甚受信徒的尊敬。一天,坦山正在渴酒,云升从坦山的房门前经过,坦山叫他道:“师弟!请来喝一杯酒如何?”
云升禅师不屑地讥嘲道:“没有出息,烟酒不戒,还能修道吗?”
坦山仍微笑道:“不管那许多,来一杯如何?”
云升边走边道:“我不会喝酒!”
坦山不高兴地道:“连酒都不会喝,真不像一个人!”
云升听后,停下脚步,大怒道:“你敢骂人!”
坦山不解似地问道:“我何时骂人?”
云升道:“你说不会喝酒,就不像人,这不是明明骂我吗?”
坦山:“你的确不像人!”
云升:“我怎么不像人?你说!”
坦山:“我说你不像人,就是不像人!”
云升:“好!你骂!我不像人像什么?你说!你说!”
坦山:“你像佛!”
云升听后,哑然不知如何。
禅门之中,很多奇僧异士,实在不能用一般眼光看他们。例如金山妙善禅师,众皆认为他疯疯颠颠,但他大智大行:宋朝道济,大家都知道他酒肉不改,不守清规,但他是得道神僧。佛教史上有罗什吞针的美谈,《维摩经》里有金粟酒肆的举示,禅者,在乾屎橛中都能表示禅机,其它又怎说不能?
如坦山禅师者和师弟云升禅师风格不同,但其修道证悟境界,就不能用一般常情论断了。
广慧元琏禅师初学道的时候,依止在真觉禅师的座下参禅,白天负责厨房典座的工作,晚上则以诵经作为修行的功课,一日,真觉禅师问他道:
“你看什么经?”
元琏回答道:“维摩经。”
真觉再进一步问道:“经在这里,维摩居士在哪里里?”
元琏茫然不知如何回答,深愧自己所知有限,反问真觉禅师:“维摩在哪里里?”
真觉回答道:“我知道也好,不知道也好,就是不能告诉你!”
元琏觉得非常惭愧,就辞别真觉禅师到处云游行脚,亲近的善知识多达五十人以上,但是仍然不能契悟,一日去参访河南首山省念禅师:
“学人亲到宝山,空手回去之时如何?”
首山禅师道:“拾取自家宝藏!”
元琏当下大悟,说道:
“我不怀疑禅师们的舌头。”
首山问:“为什么呢?”
元琏回答:“我也有舌头。”
首山很高兴地说:“你已经了悟惮的心要了。”
舌头人人都有,但真正懂得舌头的妙用不多。舌头会说话,一言以兴邦,一言以丧邦,这就是看会不会运用舌头。有人以舌头做功德,有人以舌头造罪业;有人舌璨莲花,有人嚼舌根子,禅师的舌头,大众能会吗?
洞山禅师去访问龙山禅师,龙山禅师问道:“应该没有进入这座山的路,你是从哪里里来的呢?”
洞山禅师道:“这座山有没有路,以及我怎么进来的一事暂且不谈,现在先问老师您究竟是从哪里里进入这座山的呢?”
龙山禅师道:“反正我不是从天上云和地下水来的。”
洞山禅师道:“请问老师!自从你住进这座山以来,到现在究竟有多少年了?”
龙山禅师回答说:“山中无甲子,世上的岁月推移都跟我无关。”
洞山禅师道:“那我再请问老师,是你先住在这里呢?还是这座山先住在这里呢?”
龙山禅师道:“不知道!”
洞山禅师不解地追问道:“为什么不知道呢?”
龙山禅师回答道:“我既不是凡尘的人,也不是天上的仙,我又怎么会知道呢?”
洞山禅师道:“你既不是人也不是仙,难道你已经成佛了?”
龙山禅师道:“不是佛!”
洞山禅师:“那似什么?”
龙山禅师道:“说似一物即不中!”
洞山禅师终于提出他的主题问道:“你是什么缘故才住进这座深山呢?”
龙山禅师也就着主题回答道:“因为我以前曾看见有两头泥牛在打斗,一边斗一边竟坠入大海中,一直到今天也没看见牛的踪影。”
洞山禅师一听这话,不由得肃然起敬,立刻恭敬地对龙山禅师膜拜。
这里所说的深山,应该是指我们身体的五蕴山,我们怎样才会进入这座山的?当然不是从某一条路进入的,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,应该是业缘进入这五蕴山的!不过,深山好修道,藉着我们这座五蕴山,所谓“借假修真”,怎能不值得恭敬膜拜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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