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兴化县商人马文安,品学兼优,且喜研究佛理,他娶妻吴氏,貌极美好,性也聪敏,善持家政,不过骄气颇深,
瞋心亦重。因之,婆媳之间常常发生龃龉,所以每逢文安回家的时候,婆媳二人在他面前互相诉说。做婆的说媳妇不孝,做媳妇的说婆婆不仁,双方各执一词。文安听了这种叨叨不休的话,明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,终是幼辈不好,不会善承尊长的意旨,致使老母淘气。本应向吴氏训斥,但想到我佛劝他众生,常用“先以欲钩牵,后令入佛智”的方法,因为这一方法最能使人改过自新。如以严词相加,反容易造成僵局,使双方怨隙愈演愈深,非但于事无补,恐反有害,不如善巧方便,以爱语摄受的好。他想定主意,决定暂不发作。明知老母看到自己不肯面责吴氏,心中难免不快,但也只好暂时任怨,好在将来终有表明心迹的机会。有一次,他又回家,吴氏又向他诉说婆婆的不好,文安转向安慰道:“老母噜苏,我已明自,并已打定主意,想带你去到外面居住,免你再受她的气,但亲友外人大都还不明白我母的难弄,我们突然背亲离家,难免受人指摘,所以我要劝你,暂时忍耐一二个月,在此期内,你务要任劳受怨,曲意奉承,竭尽孝道,使人家亲友们,都知道你的孝顺,说我母的不好,然后再搬出去,那就可免旁人的批评了。”吴氏听了,口虽答应,但面上露出很为难的样子。文安又道:“一二个月后,就要离家到别处居住的,这很短暂的几十天工夫,你心中只须当她是宾客,殷勤款待,又有什么为难呢?”吴氏听了“当她宾客”的一句话,心想这倒不错,彼此见面时短,乐得客气点。于是就诺诺连声的答应丈夫,情愿听他的指示。从此对待婆婆就和颜悦色,顺意承事,做婆婆的见媳妇脾气已改了,凡事都能顺从自己,心中快慰之余,也就倍加体谅。以前日常龃龉的,一变为和睦了。过了些时,文安回来了,见吴氏并不像从前对他诉说婆婆的短处,文安故意问她:“近来老母对你怎样呀?”她说:“比前好点了。”文安听了,知自己的计划,已有几分见效。乃又对她道:”她既略好点了,你应该更加谨慎奉事,务使她的不仁,你的孝道,为众人所周知,那我才可带你往外住呀,”吴氏听了,唯唯答应,文安又在有意无意中,利用其他事精,借题发挥,常同她讲说,父母恩德的重大,并古来孝子贤妇历尽艰苦,勤修孝道的事迹。这样,又过了些时,文安有一次回家,再问吴氏:“老母对你怎样?”吴氏回说:“现在婆婆待我很好,我不再想离家别居了。我很情愿常在她老人家的身边,替你尽人子应尽的孝道。”文安道:“我的本意,就是要你肯尽孝道呀,并不是真的要你离家别居。现在我将我的本意,同你讲穿了,你便知我的苦衷。你从前对我诉说老母的噜苏难弄,我早就明白,这是你没有照顾好老人的关系。但当时你在气头上,‘我慢’极重,心中只知别人的不是,毫不想到自己的错处,我若明说你的不是,你一定不肯承认。要你曲意奉承老母,这更是你所办不到的。所以我在万不得已的情形之下,只好以善巧方便的方法,使你暂时忍耐,曲意谨事,来改变你心中的‘我慢’,我并不是欢喜用手段来欺骗你啊。果然,你以为暂时的忍耐,可以换得永久的快适,就乐于依从,于是你竟以假意的殷勤,取得了老母的真诚的体谅,终使你激发孝心,
情愿替我尽人子之职,可知世间无不可感化的人。古人说的:‘会做媳妇没恶婆’,实在是经验之谈呀,从今以后,我希望你待人接物,务要反身自求,切不可专责他人。古人云,‘爱人者人恒爱之,敬人者人恒敬之。处世如是,何况是承事父母尊亲呢?父母对于子女,从十月怀胎,三年乳哺,养之教之直至成人,这种恩德,真是天高地厚,为人子妇的应尽心竭力,小心奉侍,岂可反目顶撞?即使遇到性情暴躁的尊亲,也应和颜悦色,渐渐化导,以归至善。古来称大孝的莫如虞舜,你看当初瞎眼的父亲习性如何凶暴,几次三番要残害虞舜,但舜的心中,只见父母的可爱,不见父母的可憎。只恨自己的不善孝养,并不怨父母的不慈,处处尽其敬爱之诚,所以父亲终究被他感化,使一家安乐。最难得的是皇、英二妃,以帝女之尊,下嫁农民。而能谦谨温俭,竭尽妇道。她们虽明知公婆时时欲杀其丈夫,而仍劝夫奉命惟谨。等到舜受尧位,贵为帝妃、而孝敬公婆。依然不改初衷。这种最难能而最伟大的孝道,我们宿业深重的人,虽不能学得像他一样,但仰慕和效法的心思,实不可不时时提起。你以后要常常存孝思,使孝行日渐纯笃,才得忏除你从前不孝的罪恶啊。”吴氏听了这番话,孝心更坚。后来婆媳之间关系非常和洽,大家都称赞他家为孝慈双美。